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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人告诉你，曾经有一支NBA球队，能够在几乎每个晚上都得到120分以上，球队名单中当赛季有8人场均得分上双，你的第一反应会是如何？脑海里冒出的会不会是什么宇宙级强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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掘金前锋沃尔特-戴维斯至今都忘不了那段“魔幻八分钟”：1990年11月，掘金迎战太阳，他一开场就伤到了肘部，在第一节结束后回到更衣室治疗。戴维斯清楚地记得，当时掘金47-50只落后太阳3分，可短短八分钟后，当戴维斯返回赛场，他却发现太阳已经爆杀掘金38分了。

怀旧空吟闻笛赋，到乡翻似烂柯人。时间就像酸奶盖一样被轻轻揭去，上面残留的掘金的防守，被凯文-约翰逊为首的初代跑轰太阳舔得一干二净。50-88的鲜红数字在他眼里闪烁，戴维斯空白的大脑里，只能挤出这一句话：“发生甚么事了？”

沃尔特-戴维斯

什么都没发生，这种错乱感充斥着90-91掘金的每一场比赛，只不过在净胜分联盟第四的太阳面前，掘金的混沌态达到了顶峰。太阳半场砍下107分，下半场直接沦为喜刷刷的垃圾时间，两队全场合砍316分，创造的多项NBA刷分纪录至今都无人可破。就算是疯狂注水的全明星赛，也直到2014年，才堪堪突破316分大关。

这支掘金创造的纪录远不止于此，他们的场均得分高达119.9，这一纪录冠绝全联盟，甚至比暴打他们的太阳还高，直到今年才被国王队打破。全队八人场均得分上双，77场比赛得分破百，43场比赛突破120分，7场比赛刷到140分，甚至有两场比赛突破了160分的极限......就算是全员提速的八十年代和小球风潮愈发流行的当代，都是无法想象的表现。

然后，这样一支史诗级的进攻大队，在当赛季20胜62负。

1990-91神奇的掘金

原因瞎眼可见：比史诗级的进攻还要极端的，击穿NBA下限的防守。这支掘金队的场均失分是惨绝人寰的130.8分——在他们场均狂刷120分的同时，每个对手都能比他们多刷10分.

那个赛季有9场比赛，对手在掘金身上刷到了150分。这项空前绝后的纪录至今都无人能破，没人能在防守端像他们那样不要脸。考虑到1990-91赛季联盟的平均进攻效率是106分，相当于掘金队的每个对手，都平添了一个2006-07赛季的MVP诺维茨基。

掘金的疯狂打法不是空穴来风，早在十年前，这种疯批基因就伴随主帅道格-莫来到了丹佛。莫教练热衷于跑轰战术，喜欢赶在对手落位之前就结束进攻，严格要求他们的持球时间不能超过2秒。当时的掘金助教坦言：“你无法用战术图来形容它，铅笔和纸都不能描绘出它的全貌，基本上，这种比赛风格没有套路可言，全靠球员们的即兴发挥。”

在道格-莫的跑轰战术影响下，掘金的场均节奏跃升至联盟第一，随后霸榜了整整9年，直到1989-90赛季，掘金才让出节奏第一的宝座，屈居第二。也就在那年，道格-莫离开掘金，换上更疯狂的保罗-韦斯特海德，让掘金重回节奏榜“榜一大哥”。

道格-莫的掘金生涯并不算差，在他执教的10年间，掘金有6次成为联盟进攻最强球队，连续9年进入季后赛，一度杀入西决。但巧合的是，1981-82赛季，也就是他第一个完整执教掘金的赛季，掘金场均得分126分，位居联盟之首，可场均失分同样高达126分，成了NBA史上防守第二差的球队。

道格-莫无意间给掘金注入了疯批基因，9年后，莫指导刚离开掘金，他的继任者和精神传人就带队刷新了这一纪录。

韦斯特海德的生涯可谓是出道即巅峰，他在1979年成为湖人主帅，带领新秀魔术师和壮年贾巴尔一举夺下冠军。可第二年，他就与魔术师产生了矛盾——韦斯特海德以贾巴尔的持球进攻为核心，而魔术师更喜欢全员提速。节奏和理念的差异，加上第二年首轮爆冷出局，让韦斯特海德黯然下课。

随后，韦斯特海德淡出NBA，前往NCAA的洛约拉玛丽蒙特雄狮队执教。似乎是被魔术师开了窍，在雄狮队，韦斯特海德玩起了快节奏、推反击的篮球田径赛，带领这支不入流的小球队每年稳定杀入NCAA淘汰赛，队内核心的场均得分始终冠绝全美，到1989年，雄狮队的场均得分飙到122分，至今仍是NCAA的纪录保持者。

抱着成功者的经验和自信，韦斯特海德重返NBA，他号召球员提速再提速，球员们冲到前场，一看到篮筐就出手：“我们在攻防两端都保持迅猛的节奏，给对手造成强有力的打击，一旦这套系统运转得当，那就不是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简单，而是一加一等于七。”

喜欢在更衣室念叨莎士比亚诗词的韦斯特海德可能在数学方面造诣不足，但他在自信这块没输过谁，这套高强度夹击、全场紧逼的防守策略只能在业余球赛中使用，但他依然坚持这套被NBA对手轻易捅穿的打法。

时任掘金总经理伯尼-比克斯塔夫（也就是JB-比克斯塔夫的父亲）也看好他：“联盟中的很多人不看好这种打法，因为他们不希望它起作用，他们知道一旦它起效，其他球队就不好过了。”

这套打法确实从另一个角度起效了，掘金对手们面对的最大难题，是高强度往返跑导致的体力不支，在那场史诗级砍分大赛中，凯文-约翰逊收获23分17助攻，比赛刚结束，他就捂着自己抽筋的肋部哀嚎不止：“我在第二节就抽筋了，感觉在那一节跑了16英里。”

如果在掘金的高原主场，那就更糟了。时任裁判埃文斯就在赛前调侃道：“在今晚结束前，我真的很想拥有一个小号手的铁肺。”就连掘金主场播音员也叫苦不迭：“你必须坚持不断地念白，直到有一方犯规，你才能稍微喘口气。”

这就是掘金“田径队”的悠久历史，早在约基奇、穆雷、泰-劳森、法里埃德和JR-史密斯之前，高原血统的前辈们就已经在跑死对手了。

平心而论，1990-91赛季的掘金队确实是数得上号的进攻强队，他们的大当家是身高不足1米8、场均26.5分10.5助攻的迈克尔-亚当斯，用奇怪的推射姿势每场扔8个三分球，连续79场都有三分进账，创造了NBA三分持久纪录——直到库里称霸三分榜单。

有趣的是，库里的选秀模板默罕默德-阿卜杜-拉夫当时正是亚当斯的替补，正值新秀赛季的阿卜杜-拉夫看着亚当斯每个晚上疯狂出手22次，幼小的心灵受到了极大的震撼。

多年之后阿卜杜-拉夫回忆道：“不是教练给他开了绿灯，是直接把灯管儿塞他手里了。”

亚当斯最著名的一场球是面对阿尔文-罗伯特森率领的雄鹿，爆发小宇宙，砍下全场最高的54分，然后在加时赛以4分之差惜败对手。这几乎也是掘金队的赛季缩影：在几乎不设防的状态下，双方合砍276分，我拿走数据，你拿走胜利，欢迎下次再来。

这个赛季，亚当斯出战的66场比赛里，23次单场30+，6场40+，1场54分，出手超过20次的比赛有40场，对于一个选秀第3轮66顺位的小个子来说，相当离谱了……更离谱的是，亚当斯在成为NBA进入三分球时代以来首位能够拿下场均25分10助攻的球员（直到2016-17赛季才有哈登和威少也拿到了这样的数据）的情况下，这个赛季并没有入选全明星。

这支球队的另一位核心，奥兰多-伍尔里奇，曾是乔丹的初代帮手(也是第一个威胁要弄断乔丹腿的队友）、第一个在扣篮大赛上完成胯下扣篮的球员，一度场均20+，因为禁药风波跌入生涯低谷后，在掘金队找回了自我，以50%的命中率场均砍下25分，他的运动能力和禁区杀伤力同样是掘金的进攻和票房法宝。

平心而论，这支掘金的进攻天赋真的很强，在那个时代，几乎全队每个人都有中远距离投射能力，包括首发中锋拉斯玛森和替补中锋乔-沃尔夫。即使有时陷入阵地战，后卫们也能用运球和灵活性搅乱防守，内线和锋线在硬碰硬中也一点不虚。

他们的配合在默契和尴尬之间徘徊，但始终杀伤力十足，每个人都有着疯子般的进攻心态，果断地出手每一次好的和坏的机会。尤其是想到这些画面是发生在三十几年前的时候，这支球队真的显得非常不同。

但他们的防守简直不像是NBA水准，道格-莫时期的掘金至少有NBA级别的防守策略和意识，到韦斯特海德时期，掘金的防守就成了这副模样：

掘金的夹击永远是徒有其表，只要对手传出球（这对他们来说很容易），后续的轮转就是一团糟，所以掘金的对手能打出更高的比分、更骚的操作、更流畅的配合。

在那场和活塞的比赛里，罗德曼利用自己的积极性和掘金的各种防守漏洞疯狂吃饼，砍下34分23篮板，体验了一把超巨的感觉，刷下了个人生涯最高分。

更离谱的是，掘金队当年的命中率只有44%，排名联盟倒数第四，而他们对手的命中率是开挂般的51%，限制对手命中率的水平同样是联盟倒四。所有球队都喜欢他们，哪怕是初入联盟的菜鸟，比如太阳新秀、场均个位数得分的塞巴洛斯，都能在掘金面前砍下32分——只用15次出手。而掘金当家亚当斯，场均26.5分的背后，是他不到四成的命中率，和不到三成的三分准心。菜鸟阿卜杜-拉乌夫，在场均22分钟的时间里就能出手15次，命中率和亚当斯旗鼓相当。

很难形容这是一种什么精神，就在掘金和太阳的飙分战之前，他们刚和马刺交过手，掘金上半场轰出了90-83的比分，沃尔特-戴维斯在中场得意地说：“看到对方手足无措的表情真是难以置信，我从来没有在一支打得这么好的球队效力过。”

戴维斯很快就后悔了。到下半场，回过味的马刺爆砍78分，最终以161-153送走掘金。在目睹这场砍分盛宴后，已经退役的乔治-格文调侃道：“我会为了这场比赛而复出。”

不过，从球迷的角度看，1990-91掘金的确是NBA历史上一道靓丽的风景线，他们穿着彩虹色的雪山球衣，打着高潮迭起从未止息的比赛，在攻防两端都上演观赏性十足的画面。作为对手时，还能送给你的主队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是“最好的烂队”。所有人——甚至包括部分掘金球迷——都喜欢他们，直到今天，还有人对这支疯狂的、最好的、最烂的球队念念不忘。

这群人自然不包括掘金管理层，1990-91赛季的实验以惨败收尾，他们迅速制止了韦斯特海德的实验，并用62负换来的4号签选中了迪肯贝-穆托姆博，并把亚当斯交易到了华盛顿。虽然1991-92赛季的掘金依旧战绩惨淡，但在穆大叔的帮助下，他们的防守效率跃升至联盟中游，开始像一支正常的NBA球队那样打球。

1994年，在新主帅丹-伊赛尔的指挥下，终于学会好好打球的掘金队重返季后赛，首轮在0-2落后的情况下，直落三盘，爆冷淘汰西部头名超音速队，上演了NBA史上首次“黑八奇迹”，次轮还在0-3落后的情况下与犹他双老带队的巅峰爵士磨到抢七。那年的掘金，防守效率联盟第五。

历史成为故事，故事成为传说，90-91掘金的故事过于猎奇，却也是篮球大潮中一朵剑走偏锋的浪花，在一板一眼的职业篮球史上，留下了“小孩涂鸦闹着玩”一般的鲜明一笔。

另一方面，站在职业篮球的赛场上看，进攻赢得比赛，防守赢得冠军，始终是颠扑不破的真理。上世纪的掘金以身试法，正反两面的经验和教训都足够刻骨铭心，足以让现在的掘金引以为戒，一日三省。

玩归玩，闹归闹，别拿冠军开玩笑。